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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要真的领结婚证，要不要同居，要不要要孩子？” 步入正式婚姻的同性恋者会发现，他们被迫思考的正是我们应该如何看待爱情、婚姻和性别。

记者：王海燕

他们为什么选择结婚

雨薇开玩笑地告诉我，她要结婚了。 她说她找到了一个也在北京工作的男同性恋。 她高大英俊，有房有车，住在同一个县城。 两年前她向我出柜，说“结婚”的时候，她的女朋友就坐在她旁边帮她做晚饭。 我有点困惑。

后来雨薇告诉我，她想结婚是因为2018年底，妈妈天天打电话催她相亲，还给她注册了婚恋网站。 看一看。 一个月的轰炸，雨薇已经筋疲力尽，越来越难找借口了。 脑子里忽然冒出找人假结婚的念头，她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才从网站上找到了那个男同志。

从雨薇那里，我了解到通过社交网络，作为一个同性恋，你可以很容易地找到同类。 这些散落在豆瓣群、百度贴吧、QQ和微信群中的年轻人，以简洁规范的格式发布自己的情况和条件。 需求，为对方寻找结婚对象。

（图：老牛）

原原导演曾拍摄过一部同性婚姻题材的纪录片。 她告诉我，中国的性婚姻社区起源于2000年左右，那时候互联网刚刚开始流行，一些无性婚姻的人组成了一个网络社区。 很快，同性恋成为了这个社区中最大的群体。 然后，随着互联网的发展，他们迅速孵化出了自己的网络社区。

元元的纪录片叫《浪漫人生》，名字来源于东北一个同性相亲QQ群。 这个群的主人是余淼淼。 2005年，她创建了一个肉体婚姻QQ群，因为当时她的初恋女友到了适婚年龄，无法承受家庭的压力。 一个异性恋男人结婚了，俞淼淼本人被家人催婚。

双重打击之下，俞淼淼考虑过要不要步入主流婚姻生活，但她既不能自欺欺人，也不能自欺欺人。 在漂泊的过程中，她既想找到进入主流婚姻、圆满家庭的方法，又要不断寻求同性爱情、圆满自己。 结婚成了她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种出柜的烦恼，在雨薇身上同样存在。 她记得有一次她和女朋友确认关系后，她回家的时候，她哥哥去车站接她一次。 你是gay吗，你和xx（雨薇的女朋友）不会是情侣吧？” 雨薇没有接，哥哥在电话里听到了她和女友的声音，不掩饰的爱意泄露了秘密。

回到家，妈妈照例先问雨薇，相亲的进展如何，还没等她开口，就被她哥接了过来，“我觉得她不用相亲，她需要看看医生。” 雨薇想着，如果出柜，她就有办法补救破裂的感情，却梦见自己被送去接受电击治疗，吓得做起了噩梦。 她怀疑家人已经猜到她是同性恋，这也是他们如此逼迫的原因之一。

虚假婚姻和真正的不和

雨薇的肉体婚姻一开始还算顺利。 2019年春节，她带着伴侣回家过年。 她在厨房里摊开蛋糕，对方跟家里人打招呼，“薇薇会做这个，她从来没有给我做过”，暧昧又亲密，仿佛真的是一对夫妻。 一家人都很满意，催雨薇尽快见父母，定下婚期。

演戏并不难。 父母会主动选择看什么，相信什么。 来自安徽省地级市的女孩小安，“嫁”给男同志两年半。 小安在高中有一个女朋友。 大学毕业后，她回老家考公务员，和父母住在一起。 妈妈偷偷看了前女友写的日记，也没说什么。 小安猜想，她妈妈是绝对不会问她的。 如果小安问起“是”，我该怎么办？

小安现在的女朋友是她的同事，一个老外，长期住在小安家，是闺蜜。 小安说他的女朋友很甜很努力。 她每天跑步，节假日给老人买礼物。 小安的妈妈很喜欢她，也认干女儿。 早上，她会把面条端到餐桌上，让两个女儿吃。

小安看着妈妈和女朋友，心想：“完美的生活只差一层玻璃。” 但那层玻璃永远不会破碎。 小安的妈妈偶尔会说，你怎么看朋友像看情人？ 小安笑笑没说话，妈妈也笑笑没说话，还在给她找相亲对象。

小安找到了同城的结婚对象小浩，从认清婚事到现在只用了半年时间。 婚后，小安和小浩住在一起，每天都回小浩父母家吃饭。 结婚两年多，小安依然没有孩子，小豪的父母也没有催促。 他们是开明的父母，但他们还不够开明，无法接受儿子出柜。

结婚后，小安的女朋友跟着她一起住进了新家，两人睡在卧室，小浩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很快，小安的女朋友也找到了实体结婚对象。 房子是在同一个小区买的。 房款是小安和他女朋友出的。 全年租房。 可小安还是每天和小浩去名义上的婆家吃饭。

我问：“你们不是真夫妻，你们身边的人真的看不出来吗？” 她问我，“异性恋真的有爱浪潮吗？我们在饭桌上也是开玩笑的。” ，互相挑选食物。”

他们唯一遇到的障碍来自于小豪的前男友。 原因是婚前，小豪的前男友刚服完义务兵役，在家待业。 他想和小浩远走高飞，极力反对他早婚，但小浩是技术人才，薪水高，可以在外地找到工作，而他的男朋友不行，小浩拒绝了这个提议。 后来，小昊的男朋友想请小安帮他找对象。 聊了几句，小安就不想再和他说话了。 多年的前男友分手了，哭了几声，然后如期和小安领了结婚证。

再加上现实的因素，打败异性的也就打败了同性恋； 那些实现真婚姻的人也可以实现假婚姻。

在小安看来，她的婚姻生活几乎可以用圆满来形容。 与大多数异性婚姻相比，她与婆媳的关系更好。 她和小浩早就是朋友了有没有形婚群，同时，她还能天天和女朋友在一起。 她的结论是，她和小豪在经济上不用太担心，性格上同样可靠，愿意通过妥协和付出来帮助对方应付家庭，父母也比较开明. 即使对于异性恋者来说，这些特质也足以组成一个稳定的家庭。

小安和他的女朋友都打算和他们的结婚对象生孩子。 事实上，她的女朋友已经怀孕了。 看着女友越来越大的肚子，小安不禁想到，等孩子出生后，她就有了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外人看来，那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小安什么都不是，她感到难过和不甘。 但女友却告诉她有没有形婚群，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应该知足了。 小安心想，女朋友说得对，他们是约定俗成的，不能同时选择主流生活和理想生活。 小安开始渐渐明白，父母对她的期望，不过是有个家，有人陪。 至于那个人是不是她最爱的人，那是他们人生经验之外的事情。

在寻找肉体婚姻的路上，小安已经是少数幸运儿之一。 当雨薇第二次向我提起她的肉体婚姻时，她最初的乐观情绪已经消退了。 起初，她想和自己的肉体结婚对象办个真正的结婚证。 她的小算盘是，如果以后有了孩子，就算和肉体上的结婚对象没有血缘关系，也有机会考上北京户口，到北京读书。 可对方早就想好了，提醒她要冷静，“你以后要买房，婚后我可以分一半财产。” 于薇觉得自己的心思被人看穿很尴尬，后来这个提议就搁置了。 她变得越来越焦虑。 每个人看似都不错，靠谱，其实只是志同道合的陌生人，却要建立这么重要的关系。 她无法摆脱心理上的戒备。 感觉对方也是。

如果说雨薇的隐忧只是未雨绸缪，来自上海的江川其实经历了一场利益较量。 江川有多年稳定的男朋友，但十多年前他刚大学毕业就开始寻找结婚对象。 找一对学历、工作背景、人生目标相近的女同志，打算组成两个婚姻家庭，办个真正的结婚证。

与一些异性夫妻的真假离婚类似，领证与住房有关，但后来同样因为住房问题，两人约定好的肉体婚姻破裂。 江川不想公开谈论任何细节。 我觉得那些细节充满了悲伤和无奈，但他觉得即使证书是真的，婚姻也还是假的。 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也让他觉得存在着不可预知的风险。 还有诚信问题。 江川的朋友中，有的是在真正领了结婚证之后，才知道对方欠下了一笔不小的婚前债。

随着江川年龄的增长，江川越来越确定自己一定会选择肉体婚姻，但也越来越谨慎。 他觉得，就像真正的婚姻一样，很多人可能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 他给我举了个例子。 比如女方跟着男方回了老家，两人同床共枕的可能性很大。 这让很多女生感到害怕。 江川明白这种情绪。 他也很抗拒和陌生人上床，但男女关系的生理差异决定了女性的感情往往更差，克服负面情绪是肉体婚姻需要做出的牺牲之一。 “这件事的本质，就是你说了一个谎，然后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你的余生。” 江川说道。

真实的和建构的欲望

维持肉婚QQ群一段时间后，东北人余淼淼总结道，肉婚前需要双方约定的事情太多了。 最重要的有三点：第一，是否取得真正的结婚证； 第二，是否同居； 第三，是否要孩子，如果要，孩子将如何成长。

对于大多数异性恋夫妻来说，这些似乎是不言自明的，但进入性婚姻的同性恋者发现，他们被迫思考的正是我们应该如何思考爱情、婚姻和性别。

于淼淼的一个同性恋朋友早就向他家出柜了。 为了追随爱人，他住在武汉，到东北城市打工。 他在那个城市结婚，一方面是为了帮助一个女同性恋朋友，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发现在外面单身会阻碍他的晋升。 此外，他的男友也认为，一张合法的结婚证可以更牢固地将爱人绑在自己的身边，尽管那张结婚证与他们的爱情无关。

但在正式的婚姻中，问题总是比想象的要多。 比如一开始就约定了经济AA制，直到婚后双方才发现，男方认为应该住在一起，因为异性恋就是这样，而女方觉得奇怪，为什么要他们住在一起？ 他的标准明显不同，但他认为自己的想法是不言而喻的。 事实上，于淼淼发现，绝大多数选择正式婚姻的男同志都希望婚后同居，而女同志则恰恰相反，因为她们不想像异性婚姻那样自然而然地承担更多的家务和抚养孩子的责任.

儿童是另一个重要问题。 于淼淼的一个同性恋女性朋友曾经有过一个结婚对象。 两人一开始并不想要孩子，也没领证。 他们没有住在一起。 他们刚刚举行了婚礼，就去了对方的父母在家里扮演夫妻的角色。 于淼淼的好友本以为这段感情可以维持下去，但没过多久，男人突然带着一个女孩出现，告诉他，他和于淼淼的好友解除了肉体关系，因为他改变了主意，想要个孩子，而新的结婚对象已经怀孕。 于淼淼的好友傻眼了，觉得她“假结婚，遇到真出轨”。

事实上，虽然中国大陆的法律规定只有异性男女才能一对一地结成合法夫妻，但每个人对婚姻的需求和期待显然是不同的，而且是动态的。 造型也很有趣。

性婚姻纪录片的导演袁媛记得，一位男同志曾对她说，虽然他的生理欲望只和男人有关，但他理想的家庭生活场景是和老婆孩子去海边度假，那画面在他心中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他没有看到在保持同性恋的同时与异性结婚有任何冲突。

元元还发现，性别刻板印象会在肉体婚姻中得到重现甚至强化。 那些追求肉体婚姻的男女，往往见面第一句话就问：“你是妈妈吗？” “你有男子气概吗？” 男人？”明明是肉体婚姻，但男同总是希望找个更甜美的女人，而女同总是希望找个更阳刚的男人，“既然演戏，何不演得更现实一点？”

纪录片中，元元还录制了一场姑娘出嫁时的盛大婚礼，由数十辆豪车组成的婚车车队，一辆加长的豪车开往一家拥有50桌酒席的酒店。 婚车抵达酒店时，数百只鸽子被送上了天空。 酒店门口，是女生特意布置的巨大彩虹门。 长老们对彩虹的快乐含义一无所知。 相反，他们喜欢活泼喜庆的色彩。 在新人的簇拥下，走在铺满鲜花的长红地毯上，一切都符合女孩父母的想象。 对于元元来说，那真是一场神奇的婚礼，到处灯火通明，到处都是气球，到处都是喧闹声，巨大的吊车摄像机环绕着大厅，试图给场景中的婚礼增添一些永恒的东西。

但元元并没有感受到现场的爱和温暖。 相反，她有一种被催眠的感觉。 新人敬烟敬酒，三鞠躬，交换戒指……所有的程序和仪式都是固定的，每个人都安排在仪式上，没有真假之分。 双方的恋人和同性恋朋友都参加了婚礼。 他们知道了所有的事实，但还是被这美丽的一幕所感动，感动得热泪盈眶。

俞淼淼是那个女孩的朋友，她带着妈妈来参加婚礼。 与所有宾客一样，于淼淼的妈妈并不知道婚礼上新人的钻戒只是价值几十元的淘宝货，更不在意新郎新娘为何选择一首无关紧要的歌曲与婚礼。 看不出两人一直在对口型。 反而对这场婚礼赞不绝口，热切希望余淼淼结婚的时候也能有一场类似的婚礼。

俞淼淼拒绝了她的要求。 她对演戏没兴趣，但她答应妈妈，可以办个小型答谢宴，因为妈妈送了一辈子的钱，她得找个理由要回来。 感谢宴上，妈妈帮俞淼淼选了现场播放的录像机。 录像机播放着俞淼淼和她的结婚对象的结婚照。 照片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字，“爱情的神话就在眼前”。

（本文发表于《三联生活周刊》2019年第25期，有删改。除元元外，本文均使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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